（一）
我踏进了这座城。
在即将被身后的杀手用枪打成马蜂窝的前几秒。
站在边界的另一边，我回头望去。
他们垂下了拿枪的手臂，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望着我。
似乎是在看一个死人。
他们交换了眼神，没有立刻离去。
于是，我不再看他们，走向了城市。
一座被白雾包裹的城。
听不到任何声音。
仿佛一座，死城。
或许我以前听说过。
但我已经忘了。
我甚至记不清自己是谁。
我只知道我必须逃离那个昏暗的研究所。
远离那些一天到晚用针扎我的家伙。
（二）
找到一家医院。
取出了身体里零散的子弹。
有些惊讶于自己的伤口愈合速度。
不知道是我的身体特性还是他们的药物。
总之，我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。
在城里转了许久。
一个人都没看到。
果然是个死城么。
既然没人的话，那些杀手在怕什么呢。
怪物？
可我进来这么久了，什么都没有见到。
超市的货架上，食物的味道没什么异常。
我不知道如今的日期。
也无法推断这座城废弃了多久。
管那么多呢，能活下去就好。
反正这里，没人打扰。
（三）
我竟然在公园的长椅上睡着了。
醒来的时候，看到一个人。
准确地说，应该是七八岁的萝莉。
很可爱的，像天使一样。
她蹲在我前面不远处，双手捧着下巴。
眼睛一眨一眨的，似乎很好奇我的存在。
她看到我醒了之后，瞬间站了起来。
然后拔腿就跑。
我很想追上去问问这座城的事。
但雾太大。
她很快就消失不见了。
（四）
这座城里有个电影院。
遗憾的是，得自己放。
更遗憾的是，全是恐怖片。
可我实在是无聊。
只能将就一下了。
百人放映室里，空荡荡的，被我包了场。
放到关键的位置，大厅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。
大荧幕上，是一个女人血红的脸，占据了大半个屏幕。
那张脸，慢慢地从屏幕里钻了出来。
在离我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，朝我吐气。
“这家电影院居然有全息投影？”
我忍不住惊讶。
女鬼的表情微变，离我更近了。
凑在我的耳边，“这不是投影哟~”
丝丝寒气顺着耳根向下，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“那你表演得很不错诶。”
她白了我一眼，“你这人很奇怪诶！居然不怕鬼？！”
我忍不住笑出来声，“我为什么要怕？”
“........”
她整个身体从屏幕里缩了过来。
站在我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。
然后，她叉起了腰。
“首先，你作为一个人，看到鬼必须害怕，就算不害怕也得装出害怕的样子，这是对我们鬼族起码的尊重。”
“哦。”
“哦你个大头鬼，听懂没！”
“好的。所以，你真的是鬼？”
我忍不住想捏她的脸，以验证是不是真的鬼。
据说一般情况下鬼是摸不到的。
可惜，肩膀上的枪伤后遗症导致我没有把手抬到想象中的高度。
于是，我按在了人家的胸上......嗯，有点平。
她傻了几秒才反应过来。
然后，我脸上瞬间火辣辣的。
“鬼不是摸不到的吗？！”我问。
“臭流氓，这个城里的鬼，只要能看到就可以接触的。”
“哦。”
“哦什么哦，快道歉。”
“你不是打了我吗，还要道歉？”
“那是两码事。”
“哦，对不起。”
“哼——”
不知道为什么，总觉得她很眼熟。
可我又记不清在哪见过。
（五）
我好像被这个女鬼缠住了。
走到哪都被跟着，每天醒来都能看到她在房间里蹦蹦跳跳。
我失了忆，而她，失了智。
她总是喜欢问我外面的事。
关于这个城市之外的故事。
可我记得的事也不多，只能零零碎碎地讲一点。
然后她会自己脑补一些有趣的事。
有一天，我说，“你都已经死了，还那么在意外面的世界干嘛？”
她的表情忽然就僵住了，然后逐渐平静。
“因为这座死城很无聊啊。”
她说这话的时候，脸上又浮现出浅浅的傻笑。
“笨蛋。”
我骂出了声。
“哼。”
她叉起了腰。
........
公园的长椅上。
我问她。
“你知道这座城里有多少鬼吗？”
她看了看我，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四周。
对我神秘一笑，“你猜？”
“应该有很多吧。”
“嗯嗯，只是你眼里应该只能看到我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我们鬼族只有想让人看到的时候你们才能看到。”
“那你又为什么要让我看到呢？”
“因为我怕你一个人无聊啊，进了这座死城的人类，是不可能再出去的。”
“哦？那我还得感谢你？”
“哼哼，麻烦感谢一下善良的我。”
“谢谢你。”
“嘻嘻~”
“........”
（六）
在这座城里忘了时间。
浓郁的迷雾也让我不知道这座城究竟有多大。
这家伙，居然把我带到游乐场来了。
她说过，只有相互看得到的人和鬼才处于同一个世界。
而我眼里只有她。
也就是说，这整个游乐场都是我们的。
她说要去坐旋转木马。
于是我们坐了旋转木马。
她说要去坐海盗船。
于是我们坐了海盗船。
她说要开碰碰车的时候，我犹豫了。
我说我害怕女司机。
她冷笑一下， 给我秀了炫酷的车技。
很显然是个老司机。
然后，我被她撞得七荤八素找不到北。
惨败。
不愧是女司机。
休息了一会儿后。
我们去了摩天轮。
游乐场必须项目。
其实我恐高的，但她执意要拉上我。
从她眼神中看出，她也恐高。
所以，当舱门关上后，我骂了她一句。
“笨蛋。”
这次她没有哼，只是朝我傻笑了一下。
我们相对而坐。
她侧头看着窗外。
在我眼里只是能见度不到二十米的浓雾。
而在她眼里，肯定是另一番美景吧。
到摩天轮最高处的时候。
她把视线转向了我。
她说，“我可能快消失了。”
“嗯？啥意思？鬼还能怎么消失，魂飞魄散？”
她笑着摇摇头，“不是的，进入这座死城的鬼只需要五年就能轮回，比其它死城摇号等日期要好得多。明天，明天就是我的第五年整。”
“转世成人？”
“这个不清楚，反正就是会离开这里。”
“所以，你是找这个地方告别喽？”
“嗯，我能看出你没来过这样的地方，所以临走前带你见识一下。”
“哦。谢谢。”
沉默了许久。
“陪我这么久，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？”我说。
“我......我叫欣雨。”
那一瞬间，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。
耳朵嗡嗡作响。
“怎么了？你的表情好可怕。”她有些担忧的看着我。
“没事。你.......你记得自己怎么死的吗？”
“我好像记得你前段时间问过，我也告诉过你啊，我不记得那些了。”
我从座位上起身。
跪在她面前。
她愣住了，脸很红，也很紧张的样子，“你该不会是要求婚吧？这不行，我明天就要消失了！”
我摇摇头，“对不起。”
“为什么要说对不起？”
“因为，你是我杀的。”
一场意外导致的误杀。
（七）
从我出道成为一名杀手开始。
我受雇于一些有权势的大人物。
专门干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。
但我也是有原则的。
如果是杀人的事，只杀罪大恶极之人。
五年前。
有个目标蛰居于市中心图书馆的顶层。
那个目标非正常人类。
正面刺杀极其困难。
于是，我在那栋楼里装满了高性能炸弹。
谎报疫情疏散人员的时候，忽略了一个因门锁坏掉而困在仓库的女孩。
后来，那个女孩成了那个暗杀事件中唯一的受害者。
而我的暗杀目标，却早就逃跑了。
一夜之间，我成了业内的笑话。
一个说着不滥杀无辜的杀手，却杀了一个平民。
打算自此洗手不干这行的时候，却被抓到了某个研究所。
整日被人扎针抽血研究。
因为，我身上有不老不死的诅咒。
直到有一天，研究所有人闯入制造混乱。
我才趁机逃了出来。
........
（八）
讲完那些事的时候。
摩天轮刚好转到底部。
我们跨了出去。
她笑着说，“都过去了，就像你说的，一场意外而已，别自责了，我原谅你。”
我曾在她的坟前站了三天。
如今，得到了她本人的原谅。
我内心的罪孽终于可以放下了。
走到游乐场门口的时候。
她停住了脚步，望向我。
“以后，你就是一个人了。”
“嗯。”
“以后，整座城都只有你一个人哦~”
“嗯。”
“以后，你会很孤独哦~”
“嗯。”
“不要嗯。”
“哦。”
“哼！”
又是沉默。
过了一会儿，她忽然说道，“你知道我死那天，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家图书馆吗？”
“嗯？”
“你为了暗杀目标在图书馆兼职了很久的管理员吧。而我.......我那天是去应聘的，第一个任务就是被叫去仓库拿书，可惜那该死的烂门锁.....”
“那你很惨哦~”我忍不住笑出来声。
“哼——”她叉起腰气鼓鼓地看着我。
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张折叠的信纸，张开双臂朝我露出一个傻笑。
“想要抱抱~”
虽然有些莫名其妙，但我还是走了过去。
抱到她的瞬间，她忽然消失在浓雾中。
愣了很久，我慢慢展开落到地上的信纸。
只有四个字。
【我喜欢你。】
信纸上还有日期。
是五年前，她死的那天。
（九）
身边已经没有了她的痕迹。
持续了一周。
就像她说的，应该是消失了，轮回了。
回想这一个多月，从遇到她的那天起，从被缠上的那天起。
每天醒来眼前都是她那张凑得很近的脸。
再漂亮再可爱的脸，一旦凑得很近，就显得很恐怖了。
所以，那段日子几乎每天都是醒来就被吓到。
但是。
我以后再也不会被吓到了。
她已经，
离开这座城了。
（十）
“歪歪歪？！开门，查水表！”
我睡得正香呢，听到了一个粗犷的声音。
打开门，是一群穿着黑衣的大汉。
“你们是？”
“别管我们是谁，你的死城度假期已经结束，该回去了。”
“什么情况？不是说人类进来了就出不去吗？你们要带我去哪？”
“你是不是人类心里没点b数吗？不老不死的家伙是不入六道轮回的，不能老是呆城里浪费资源，我们只能按照规定送你出去。”
“哦.......”
然后，我就被抬进了一辆双层大巴车。
车内除了我，还有两个乘客。
一个是我第一天进死城时见到的小萝莉。
另一个是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，坐在小萝莉旁边。
我问，“她是你女儿吗？”
“嗯，前几天收养的。她叫茉莉。”
........
（十一）
二十年后。
“店长，出大事了！居然有人想在我们这个破书店工作诶！？”
“什么叫破书店，小心我打死你。你叫人进来，我面试一下。”
人被带进了办公室。
是个害羞的姑娘。
她抬起头的时候。
我笑着对她说，“恭喜你，你被录用了。”
【完】
（本故事纯属于脑子发热产生的。）
（本故事属于那种莫名其妙没有经过思考就冒出来的。）
（如果觉得有趣，那我很欣慰。如果觉得无趣，那我也只能哦一声。）
（2018.5.31.14:50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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